电视上在播放越剧老电影《红楼梦》,多愁善感的黛玉柳眉轻蹙,写下《题帕三绝》:眼空蓄泪泪空垂,暗洒闲抛却为谁?尺幅鲛绡劳解赠,叫人焉得不伤悲……这时有哀怨婉丽的胡琴响起,黛玉轻声吟唱:他是帕上情丝千万缕,我是笔间心事一行行。我与他若是今生没奇缘,为什么合一副心肝合一副肠?若是今生有奇缘,为什么隔一座高山隔一堵墙?
听到这里,素不爱戏的我不觉被攫住了,为帕上三首绝句。
手帕也叫手绢,雅一点的叫法是罗帕或鲛绡,有时起着牵线搭桥的作用。《红楼梦》中小红与贾芸的相识与相恋,就是从二者之间的遗帕、寻帕、换帕、还帕,一步一步发展起来的。古时男女之间的谈情说爱,开始多半有个道具,或折扇或扇坠,或玉簪或一管箫,稍稍轻薄些是一只绣花鞋——不然含蓄的古人可怎么搭讪呢?就像一篇文章说的,总不能随手从路边捡块砖头,说:美女,你的砖头掉了。
手帕有表情达意的妙用。日本电影《幸福的黄手绢》中,男主角酒醉后失手杀人,入狱时对妻说,如果你还能接受我,那么请在家门前的橡树上系上黄手绢。影片结尾,满树花朵一般幸福的黄手绢,一朵朵在风中含笑招摇,让人备感爱情的幸福与等待的感动。
很多人小时候胸前都别过一块小小的手帕,吃完饭,喝完水,有了涕泪,妈妈总要用它来帮我们擦一擦,好让小脸蛋保持干净。兴致高时,手帕还是一种玩具,几个玩伴围成圈,一人在圈外:丢,丢,丢手绢,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,大家不要告诉他……这首《丢手绢》总会让我想起随风而去的快乐童年。
以前,一直觉得手帕到底是女性的爱物,特别当戏台上伶俐娇俏的小丫鬟出场时,手里总短不了一方绣花丝帕,高兴了便随手一抛,食指一顶,旋成了一朵花,聪明与娇憨劲儿全出来了。若是遇上了难题,必是将一方丝帕扭着、甩着、咬着,就是不说一句话,生生地让人着急。便是柴门小院里的家常女子,洗了头发,松松地绾一块旧手帕,当街一走,就是一道风景。
其实手帕也是男性的装饰,西方社会的重大社交场合,西装上左胸口袋里,定要插一块折叠得很规范的白手帕,只稍露出一角,那种斯文与优雅就出来了。
只是,如今还有谁会用手帕呢?人们更多地用上了餐巾纸,用上了湿巾或纸巾,用完就扔,扔完了事。挥霍资源不说,也扔掉了过去生活中的那种风雅与情趣,那种斯文与兴致。谁不说如今的生活缺少诗意,人们普遍浮躁,个个忙碌而实际?便是我,要不是偶然看一眼电视,哪里会想到在我们的生活中,曾经出现过这么小小的一方有趣的手帕?
前天的一个会上,大家都用湿巾纸擦嘴,一个中年干部却掏出一块方格手帕,擦了擦额头,复又细致地叠好,放进衣袋。就是这一细微的动作,让我对他生出几分好感,无端地觉得他是个温文尔雅、不入流俗之人。
让我有些担心的是,有一天我们的子孙会不会问:手帕或者鲛绡是什么呀?(转自《山西晚报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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