剪个蛇盘兔，种下摇钱树。
喜蛛碰石榴，富贵不断头。
碗扣金蛤蟆，坐个胖娃娃。
蝴蝶闹金瓜，五谷满家家。
瓶里插牡丹，儿女一铺摊。
兔子含莲花，辈辈享荣华。
――陕北剪纸歌谣
窑顶有顶花，炕上有围花，门上有门花，帘上有帘花，枕上布堆花，神龛虔诚花，这是位于陕北黄河边上的农家小院常见的情景。今年正月我专程来陕北采风，一路驱车沿着滔滔黄河，从延川到佳县，寻找生长在民间的陕北原生态剪纸，这一程，亲眼见识了那些年过半百的老大娘、纯朴俊秀的小媳妇，借助一把小小的剪刀，弯曲自然、运转灵活地在纸上镂空剪刻成种种花样，一幅幅风格独特、题材广泛的剪纸作品，传达着内心的向往，装点着厚重的生活，表达着纯朴的情谊，红火了平凡的日子，也红火了陕北大地黄土高原！
黄土地、黄土窑、红窗花，红花轿，大河边上的延川小程村，一场原汁原味的农村婚礼正在进行。冬日的北方农家小院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。在陕北，娶媳妇、嫁女儿少不了剪纸，这个古老的习俗至今仍在延续，今天婚礼的洞房、陪妆上鲜红的剪花到处都是，特别是炕墙中央剪一幅整张纸剪出的大转花特别引人注目，这是一幅祝福男女喜结良缘的剪纸作品，龙飞凤舞，栩栩如生，整幅图大气喜气，洋溢着浪漫浓厚的生活气息，图中的龙和凤代表贵男靓女，比喻龙凤呈祥，周围还穿插着一些民间的吉祥图案，桃子代表两人心心相印，石榴代表多子多福，“万”字图案代表富贵满足，拟人化的喜字里藏着的娃娃图案，透着一派喜气盈门的气氛，茂盛的枣树既表明陕北是红枣的产地，又喻意早生贵子，最有意思的是一条俏皮的蛇，中间还盘着一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，隐喻蛇盘兔代代富，还有蓝天、白云、太阳、大地、花草树木……一派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。
来帮忙的本村媳妇贺大姐告诉我们，这次婚礼上的剪纸大多出自她的手，在本地洞房叫“帐房窑”，新媳妇进门先要坐帐，在帐房窑的中央剪一幅整张纸大的转花，叫做“坐帐花”。陕北人结婚，帐房窑内家具可以不放，但“坐帐花”却不能少。坐帐花的内容必须是以生殖繁衍为内容的莲花、牡丹、石榴、笙、童子、佛手等纹样组成的图案，不管家境贫富，有“坐帐花”就喻意将来的生活红红火火。
参加完婚礼，我们跟随贺大姐来到了她的家里，想看看来自民间的剪纸能手是怎么创作这是纯朴而生活化的作品的，这是一个黄河崖上的农家小院，窑洞很静，几对剪成十二生肖、百鸟朝凤的窗花，挂在土窑，纯朴的风格像是要镂空光阴，刻下岁月，道出了绵绵心意。贺大姐是周边闻名的巧女人，自幼喜欢唱歌、剪纸。她家的墙上、炕上、柜子上到处都是剪纸，一炕红彤彤鲜活的画面跃然眼前。只见她边剪纸边唱歌， “青线线那个兰线线，兰格英英的彩。生下一个兰花花，实实的爱死人” 贺大姐的嗓子很亮，原汁原味的陕北信天游，犹如酒之酒头，浓烈而香醇，曲调悠长回转，像口中咀嚼的枣一样，让人回味无穷。歌声一落，一幅憨态可掬的男女情爱图活生生地即刻展现，透着繁衍生命之美，孕育着天地相通的最绚烂的祈愿。看来，朴素的日常生活中到处充满了对美好情感的追求，荒瘠的土地和贫穷的生活并不能阻挡文化的生生不息。彩虹说，剪纸就是生活，她看到什么剪什么，唱起什么剪什么，难怪她的剪纸里到处是生活的影子。黄土地上，黄河岸边，历史用质朴的方式在她们口中传承，文化以独特的律动在她们指尖跳动。
听着贺大姐的解说，我仿佛感到了热情的陕北人，在剪纸世界里享受的愉悦。墙上一幅反映原生态农村生活的剪纸作品《农家乐》引起了我的注意，映入眼帘的是一棵茂盛的枣树，这枝繁叶茂，硕果累累的大枣树一下就把人带到了浓浓的黄土黄河氛围当中，再看树下的情景，窑洞前鸡鸣牛叫，孩子们在快乐地打秋千，跳大绳，大人们辛勤地扛着农具下地，在地里锄草；老人们悠闲地在树下唠嗑，乘凉，一幅人欢畜勤，树繁花盛的农家乐和谐情景。对于贺彩虹的剪纸作品，我是越看越爱，越看越觉得惊奇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，真不敢相信，这细腻精美的剪纸作品，出自整年劳作的农村妇女粗糙的双手。贺大姐看我一直夸她，有些不好意思了，她说：“陕北的女人们，上至八十高龄的老婆婆，下至五、六岁的玩童，都能拿起剪刀剪出精美图案，我这算不了什么。”
我记得听过一句陕北民谚“生女子要巧的，石榴牡丹冒铰的”。问起贺大姐“冒铰”的意思，她笑着说，“冒绞，就是不需要在纸上画样子，拿起剪子就剪。”说着，给我们展示起来，只见她拿起一张红纸，剪子在她的手中十分灵巧地翻飞，即刻功夫就变出一只毛绒绒的、憨态可掬、跃然而出的小猫。陕北剪纸就是这样舒展心性，自由创作，随心所欲地表现精神世界，抒发内心感情，把自己的人生感悟、理想愿望挥洒在大红的纸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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